为什么重要的情节，总发生在12月24日。
因为这一天，是某两个人的生日。
祝大家食用愉快，咻。
钥匙在生锈的锁孔中转动，吱呀着打开了木门。
虽说住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日子了，但三位房客都没进过阁楼，想也知道，老旧的木门里肯定是一番杂物堆砌、灰尘漫天的光景。
二宫和也戴着一次性口罩，以应对飞扬的尘土和蜘蛛网，没成想推门一看，阁楼居然还算干净，绕墙一周的置物架上整齐罗列着书籍、笔记本和皮箱、杂物，竟然也不是很乱：“嚯，简直是秘密基地嘛。樱井君，你从哪儿弄来的钥匙啊？”
“因为工作上的接触，认识了公寓的房主”，樱井翔从背包里拿出相机、卷尺和图纸，“我想要全面翻新图纸，必须得敲定一些细节，所以就把钥匙借来了。”
“听楼下书店的老板说，公寓快要被清空冻结了，可能要拆除呢”，大野智料定樱井知道内幕，于是问得神秘兮兮，“樱井君，传言是真的吗？”
“嗯，重建的设计方案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，但是……”墙角横梁的尺寸角度刁钻、很难测量，于是樱井就轻巧地爬上了窗台，伸长了胳膊去量，“如果我能拿出来完善的改造方案，那重建的事情就还有转机。”
三人齐齐抬头：“真的吗？”
“是真的，但是难度很大，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，目前，全事务所只有我自己主张保留改造”，樱井把数据抄在笔记本上，“不过我会尽力试试看。”
大野和二宫对看了一眼，彼此都心照不宣地领悟到了些什么——樱井拼了命地想把这栋公寓保留下来，不及得失、不及成本，横竖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，想来肯定是为了相叶雅纪。不过反观今天的相叶却一反常态，和原来眼珠子恨不得黏在樱井身上的模样判若两人——二宫和大野打了个眼色，心照不宣地悄悄转身下楼了。
独处和沟通才是解决矛盾的最佳方法。
樱井在阁楼里登高爬矮地测量数据，对照老图纸一点点摸清了所有细节。等一切核对完毕，他一抬头才发现阁楼只剩自己和相叶了。
采光不良的老阁楼，一切看起来都是灰蒙蒙的，目光所及之处都仿佛被加了一层电影滤镜。相叶雅纪就安静地站在光线稍微好一些的窗台前，低着头十分投入地翻看着一本很厚的笔记，这般沉稳、入神、严肃的神色，是樱井不曾见过的。他愈发能清晰地感觉到，相叶似乎比他所认识到的更加吸引人。
“在看什么呢？”樱井放下手里的工具，从梯子上跳下，凑上前去，“嗯？这是冈田大师的字迹诶，没想到他的笔记都被完好保留下来了啊。”
相叶眼珠一转，联想到了什么：“冈田大师？他是房东的……”
“是房东的爷爷。”樱井从相叶手中接过笔记，由于受潮，纸张有些薄脆而泛黄，他翻得格外小心，“除了建筑学的笔记，里面竟然还夹杂着随笔和日记啊，是很宝贵的资料。如果这些笔记被公开了可就不得了了，我们这些建筑学的晚辈一定要认真拜读。”
相叶若有所思地看了樱井一眼，点了点头。
“哦对了，相叶君，最新章节的作品我也读过了。我很喜欢这一阶段的情节，感觉……怎么说呢，好像感情线突然被打开了一样，所有人物的矛盾和冲突都锐利丰满起来了，不同于之前的含蓄温吞，读起来更连贯了。只不过……”樱井侧头异常认真地看着相叶，“你接过吻吗？”
相叶被问得直冒冷汗：“嗯？没……不是，这和我的作品有关吗？”
“当然有了，你对接吻的情节描写得不够生动，其实接吻应该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”，樱井顺势将右手按在相叶的后脑，“当你心动的时候，当你开心的时候，甚至当你难过的时候，你随时可以和恋人接吻。对于互相喜欢的人而言，接吻就像呼吸和眨眼一样自然，就像现在这样。”
嘴唇碰触到的一瞬间，相叶心想，原来我描写的接吻那么脱离现实啊，我要赶紧修改一下，原来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感觉——男生的嘴唇原来也是软软的，隐隐散发着薄荷味润唇膏的味道；原来接吻时，舌尖味蕾也在运作，竟然能够尝到刚才他喝过的速溶咖啡的味道，甜甜的，永远不会腻的感觉。
然而能够预料的是，接吻结束后必然会有点尴尬的气氛。
“你……你渴吗？”问题问出口，相叶恨不得从阁楼跳下去，“我的意思是，你忙了一下午了，应该渴了吧，我下楼去给你倒水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自己下楼喝就行了……”樱井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尘土，“我先去洗一下，相叶君，你先别锁门，我一会儿回来拿东西。”
“哦。”相叶故作冷静且多余地摆了摆手。
听着樱井下楼的脚步，相叶心有余悸地“噗通”一声坐了下来——接吻了？和樱井翔？这种原本只遮遮掩掩藏在他白色翻盖手机里的情节，竟然成真了？而且还是樱井主动？难道……樱井也有点喜欢我？
正当相叶短暂沉浸在猜测中，阁楼角落里传来了“嗡嗡”的声响。相叶被突如其来的震动声吓了一跳，赶紧蹿起来寻找声源——原来是樱井把手机落在书架上了。
来电显示的画面，是一个女孩子的侧脸，半长的直发，眼睛又圆又大，乖巧可爱的模样，樱井给她的备注是“债主”——相叶瞥了一眼屏幕，一下子清醒了过来。
相叶雅纪，他根本没什么必要喜欢你。他有成称谓亲昵的女性朋友，也有松本老师甚至是更多人给他介绍相亲对象，他有好多的选择，他并不是真的对你有什么好感，也许刚才的亲吻，只是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，帮助你完成作业而已。
相叶突然想起了松本润对他说过的话。
是啊，一个写作者，要通过自己的作品去见识更宽广的世界，过更丰盛的人生，然而现在，相叶终于真正读懂了这句话。
写作时，要直面内心的渴望和恐惧。
但回到现实，我仍旧独自一人。
樱井翔晕倒了。
在针对公寓改造可行性问题与施工组、造价组、水电暖组辩论了一上午之后，樱井晕倒在了去董事会会议的路上，连脸上都擦伤了一大片。
眼前一黑的那一刻，樱井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。
如果我倒下了，改造方案搁浅了，那相叶一定会很伤心吧。
留给他的时间本来就只剩一个礼拜了，在这一个礼拜里，他必须说服事务所董事会认同老旧公寓改造的价值，必须同几个工作小组讨论出来最具有可行性、最经济的预算方案，必须把每一个细节都敲定，以备重建组在会上刁难提问。
他已经没有时间在病床上躺着了。
在半梦半醒之间，樱井觉得耳边隐约有人在对话，其中还夹杂着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以及轻微的争吵声——他慢慢睁开了眼睛。
“哦！樱井君，你醒了啊。”映入眼帘的是绫野刚灿烂的笑脸，他手里拿着半个蜜瓜，正用勺子挖着吃得津津有味，“啊不好意思，刚刚不好意思把你的蜜瓜摔裂了，那我就不客气了，我开动了。”
樱井翔：“……怎么会摔裂了。”
绫野讳莫如深地一笑。
“我还想问你呢，怎么把脸都摔青了？”冈田容莉枝拎着绫野的外套领子，让他坐到一边去，“医生说你疲劳过度，再不好好休息说不定就要猝死了。樱井君，我承认，你在做的事情是很有价值，但是你真的没必要这么搏命。这栋公寓是我的，怎么反而是你比我更关心公寓的存亡。”
“因为我有非做不可的理由。”樱井缓慢地坐起身，乏力地靠在枕头上，“宏观上讲，这栋公寓是建筑艺术的典型代表，的确值得保留，它是建筑界的财富，但是我不想把自己搞得这么崇高。其实我是个自私的普通人，我所真正希望的，是我在乎的人能够安心地呆在公寓里，做他喜欢的事情。”
“在乎的人啊，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，我尚且能接受。好了，我不耽误你休息了，我和绫野君还得回事务所开会。”容莉枝站起身，挎好背包，顺便示意绫野也收拾一下蜜瓜残局。“哦对了，樱井君，最近建筑论坛上有个匿名账号一直在发帖子，搞了个标题《老旧公寓存亡记》，连我爷爷设计公寓的背景和过程都扒出来了，有鼻子有眼的。你别说，文笔很老道，情节很紧凑，现在整个建筑界都在关注着这个帖子。手腕厉害啊，樱井翔，你这是从哪儿找的资深文案啊？不过你这一招确实有效，现在事务所也开始关注公寓的改造问题了，对你而言，这是个绝对利好。”
樱井内心一动——这是只有那个人才会想到的办法。
“赶紧好起来，按期把你的方案做好，现在你的胜算翻倍了。”容莉枝和绫野转身往病房外走，都快到门口了才想起来，“哦对，刚才有人送了奇怪的慰问品过来，我放在你的床头柜上了，你自己吃吧。”
樱井早就闻到了，那是来自高热量快餐特有的诱人味道。
打开KFC的纸袋，里面的原味炸鸡汉堡和薯条还热着，烤翅的油渗出纸袋，色泽诱人，饮料是安神的甜牛奶，温热熨帖的香味。樱井忍不住笑了，这么硬核的慰问品，一定是相叶带来的。虽然不太符合医嘱，但樱井还是一口一口吃掉了。
樱井总觉得（我不要你觉得，我要我觉得），自己之所以那么喜欢肯德基，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喜欢相叶。相叶看起来是非常纯粹直接的人，眼神中总有不遮不掩的光芒，笑容永远明朗天然。但实际上，他却比看起来更加深邃而稳重，他能够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方式帮到樱井，能够迅速判别自己所做的事情所带来的影响，能够凭一己之力制造波澜——樱井喜欢这样反差强烈的相叶。而肯德基的食物带给他的，也有类似的惊喜感，看起来朴实的快餐，却能够带给人直接的美味冲击和快乐，不仅是果腹而已，每一口都会带给人层次繁复的惊喜感，不会乏味，欲罢不能。
樱井摸起手机，打开line，没有相叶的留言，以前那个每天喝了什么饮料都要和他叨叨半天的相叶，仿佛没存在过一样。自从上次阁楼接吻过后，相叶就不再主动找他聊天了，甚至文章的最新章节也不再发给他了。忙碌的间隙，樱井打电话给相叶，问他要不要一起出来坐坐，对方也是找一堆敷衍的借口拒绝。
想来想去，也还是因为自己的贸然行动吓到了相叶吧。
可是他还能做些什么呢？一向自觉游刃有余的樱井，第一次觉得这么束手无策。眼下，他唯一能够做的，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，就是争取把公寓保留下来——只有这样，才不枉费相叶暗中帮助他的心意。
等改造的事情尘埃落定，樱井有好多事情想告诉相叶。
他的那一吻到底有多么认真。
他到底，有多么喜欢相叶。
12月24日，平安夜。
早上醒来一推开卧室门，相叶雅纪就被两个室友吓得差点升天，在撒了一脑袋的礼花丝带中，他从大野智和二宫和也手里接过了今年的生日礼物——一把钥匙，俩人竟然给他买了一辆新的自行车。然后俩人前仰后合地嘲笑了一番相叶那因为熬夜写作而浮肿的眼睛，便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去找松本润交最终作业了。
两天前，房东通知他们三个暂时搬离公寓，因为事务所要在冻结前对公寓进行一次全面的安全检查。没办法，三个人只好临时找了一个学生公寓住下。接到房东的通知时，有那么一瞬间，相叶的心揪了一下，他不知道樱井翔现在出院了没有，不知道樱井的改造计划完成得怎么样了，他已经很多天没和樱井联系了。
在这段时间里，他的创作进行得异常顺利。以前他对恋爱的认知几乎为零，笔下人物的感情线发展总是趋于模式化、扁平化，但是现在，他笔下的夏目设计师选择了对清水的信任，清水组长懂得了与逝去的恋人告别的释然，地缚灵中森设计师渐渐在真相大白之中离开了废旧公寓，对昔日恋人的新恋情献出最好的祝福——一切都变得丰满立体起来，就连松本润都惊讶于相叶的开窍和进步。
相叶把打印稿用透明拉杆夹装订好，塞进文件袋里，连同自己对樱井的喜欢、偷偷摸摸的跟踪、微不足道的幻想，全部封存了起来。
作为年轻老师，松本润很会拿捏学生的心理。自从布置了创作任务之后，他就隔三差五地给学生们发邮件要求反馈进度，所以到了最终截稿日时，他已经把所有学生的作品除了结尾以外的主体阅读完毕了，并且写好了评语。这样一来，最终截稿日这天，他只需要依据文章的结尾，就能现场给学生打分并且给出最终评价——所以学生才能真正打起精神来把结尾写好，毕竟这是一部作品的点睛之笔。
大野智和二宫和也早早就交完作业了，分数很漂亮，于是两个人优哉游哉地出去过节了，留相叶一个人在学校等考核。松本不知是随心所欲还是刻意安排，把相叶的顺序放在了最后，等轮到相叶去交作业，天色都有点昏沉下来了。
“坐。”松本润已经看了一天的稿子，神色却不是特别疲惫。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，从相叶手中接过文件夹：“知道为什么让你最后一个交作业吗？”
相叶：“因为我的学号比较靠后。”
松本：“……因为我期待你的作品！”
松本顺手用遥控器打开吸顶灯，把相叶的打印稿翻到最后一个章节。
他非常喜欢相叶的这部《设计师》，因而对它有着热烈的期待。这种期待不是凭空滋生的，它滋生于相叶抽到“同性”主题之后，滋生于松本发现相叶经常鬼鬼祟祟地跟踪樱井之后，滋生于相叶对感情线描写的领悟之后——他曾经告诫相叶，不要把写作当做人生的全部，而是要以生活启发创作、以创作感受生活，他相信相叶已经明白了这一点，因为《设计师》的结局，一切都是那么流畅圆满，而却不是平淡乏味，所有人的结局都一点小遗憾，但这种遗憾又被另一个人所填满，让读者觉得故事主线和爱情线都余有留白，仍有继续想象和思考的空间。
一部非常成熟的好作品。
“95分。”松本把文件夹合上，“知道这5分扣哪儿了吗？”
相叶：“有错别字吗？”
松本：“……这5分扣在你太迟钝了！要不是我看不下去、亲自下场点拨你，你可能现在已经不及格了。”
“点拨？”相叶有点疑惑，“松本老师指的是……”
“主角的原型是樱井翔，没错吧？如果我没猜错，相叶君是不是喜欢他？不要以为你跟踪他的时候很小心谨慎，你就差把眼球黏人家身上了耶。”看到相叶被揭穿之后惊讶的脸，松本调试了一下面部肌肉以保持神色严肃，“但是你好像没能把这种喜欢的心情转化为对主角的塑造，所以我才想办法给你们创造了一点矛盾。”
相叶没听懂：“矛盾？”
“还记得你去大礼堂看樱井演讲那天，散场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我吗？其实我是故意等你的。”松本润颇有点骄傲自豪地站起身，感觉自己用了一个不错的暗器，“我并没给樱井君介绍女朋友哦，这是我编来骗你的。只有这样，你才会更坦诚地去面对自己的心情，没想到这招还挺奏效的，那之后你的作品就丰满起来了。”
“那……”相叶激动地站起身，“那天在礼堂门口等樱井君的女孩是谁？”
“是他亲妹妹”，松本被相叶半哭不笑的表情吓了一跳，“亏你还跟踪人家这么久，连樱井翔有个读A大播音系的妹妹都不知道吗？”
相叶福至心灵——她就是樱井通讯录里的“债主”，如今再想想，两个人的脸型、眉眼还真是相似得可怕。
这样说来，有很多问题就难以解释了，又或者说，这些问题的答案，本就蕴藏在他和樱井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里——樱井总是在相叶值班的时段去KFC用餐，甚至有时不是为了吃东西，只是去点杯咖啡而已，一坐就是一晚上；樱井只允许相叶进他的工作室，还给他单独准备了一个小的书桌，方便他写东西；樱井一直执着于把公寓保留下来，因为相叶曾经说过舍不得公寓里的文豪“地缚灵”；樱井说，接吻对于互相喜欢的人而言是像呼吸一样正常的事……
所有的答案昭然若揭。
“松本老师，可以把打印稿给我吗？”相叶雅纪忙不迭地穿好外套、背上背包，“我想把他给另一个人看看，我觉得他有权利知道故事的结局。”
天色渐渐暗了下来，但是相叶觉得眼前有光。
那个人，一定也在等着他。
大野智和二宫和也的生日礼物此刻显得无比实用。
相叶雅纪飞快地蹬着车子，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樱井翔的工作室。结果没成想，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回应——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了自己的鲁莽。
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，多日以来第一次拨打了樱井的电话。
“喂？樱井君”，电话那头刚刚接通信号，相叶就迫不及待地先开口，“你在哪儿？”
“相叶君？”樱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，夹杂着奔跑的脚步声和夜风的呼啸声，这让他说话有些吃力，“我正在赶去公寓的路上，我在公寓楼下等你。”
相叶有点着急：“可是公寓早就被冻结了啊。”
“你先过来，我等你”，樱井上气不接下气，“我有东西给你。”
东京的平安夜，总是格外的浪漫。
街道两旁的餐厅和商店，早早地就摆好了圣诞树，橱窗里亮起温柔的灯光，显得格外明亮而梦幻，让路人感到幸福温暖。而往往在这一天，东京都会非常应景地下起雪来，洁白的雪花让整座城市看起来宛若童话里的世界。
相叶骑着车子，顶着夜里渐冷的寒风，无暇去欣赏平安夜的祥和夜景。雪花堆积在他的睫毛上，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，在泛白的视野中，他看到公寓楼下站了个人，穿着单薄的西装，身上和脑袋上积了一层白色。
“樱井君！”相叶把车子靠在公寓门口，然后跑过来把樱井身上的雪轻轻拍打干净，“你不会找个暖和点的地方等我吗，干嘛穿这么少在楼下站着？”
“我刚从事务所开完会，听说今天东京大塞车，所以一着急就直接跑来了。”樱井的头发凌乱，鼻头冻得通红，脸颊还带着一块没好彻底的淤青，此时面部肌肉已经麻木了。他用力扯出一个笑容：“相叶君，生日快乐，我有礼物送你，喏。”
他小孩子一样地把礼物塞进相叶手里。相叶低头一看，手心里躺着一把常年使用后被磨得发亮的钥匙：“这是公寓的钥匙？”
“嗯，相叶君，我成功了”，之前被非议、被指摘，甚至晕倒的时候，他都没有感到委屈或难过，但是此刻，当他看到相叶，眼泪就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滚出来，“事务所同意保留公寓了，要进行进一步的优化改造，所以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了。”
相叶觉得自己手心里的钥匙滚烫。
曾经，在那只白色的翻盖手机里，相叶写下过很多和樱井的恋爱情节，但现在想来，那些或是浪漫、或是甜蜜的桥段，都比不上樱井塞到他手心里的一枚承诺。
这个看起来略显狼狈的男人，已经用尽了他的全身力气，给相叶制造了一场最盛大的浪漫。如是一想，相叶觉得很是动情，他拥抱着对方，吻上了他因风雪和泪水而冰凉苦涩的嘴唇。街上的路人好奇地看着他们，在这样甜蜜的节日里，两个看起来很落魄的人，他们的拥抱和亲吻反而更加温暖而令人动容。
“可是，樱井君，我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你”，相叶从淋湿的背包里拿出已经皱巴巴的《设计师》打印稿，“对不起，你不是这部作品的第一个读者，但是今后，你会是我每部作品的第一个读者。”
我的日记里都是你，我的备忘录里都是你，我的相册里都是你，我的作品里都是你，从现在开始，你将藏在我的每个字里行间里，印成永恒的铅字。
樱井把稿子抱在怀里：“最后设计师和组长在一起了吗？”
相叶雅纪点了点头。
“真好”，樱井笑了，眨眨眼又滚出眼泪，“就像我们一样。”
几十年之后，相叶雅纪在传记里为二十二岁的生日打上了很多标签——寒风和大雪，湿掉的稿件，单薄的西服，脸颊的淤青，老旧的公寓，滚烫的眼泪，冰凉的嘴唇，光滑的钥匙，街角的单车……
还有，我的你。【END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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